贤愚经卷第九 元魏凉州沙门慧觉等在高昌郡译 (四一)净居天请佛洗品第三十六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首陀会天下阎浮提,至世尊所,请佛及僧洗浴供养。世尊默然,已为许可。即设饮食,并办洗具,温室暖水调和适体,苏油浣草皆悉备有。施设已办,白世尊曰:「食具已讫,唯圣知时。」于是世尊及诸比丘纳受其供,尽共洗浴,并享饮食,其食甘美,世所希有。食竟澡漱,各还本坐。 是时阿难长跪合掌,白世尊曰:「此天往昔作何功德,形体妙好,威相奇特,光明显赫,如大宝山?唯愿世尊敷演其事!」 佛告阿难:「谛听!善持!吾当解说。乃往过去毗婆尸佛时,此天彼世为贫家子,恒行佣作,以供身口。闻毗婆尸佛说浴僧之德,情中欣然,思设供养,便勤作务,得少钱谷,用施洗具,并及饮食请佛众僧,而已尽奉。由此福行,寿终之后,生首陀会天,有此光相。」 佛告阿难:「而此天者,非但今日请佛及僧,尸弃佛时亦来世间供养世尊及于众僧,乃至迦叶佛时,亦复如是。」 佛告阿难:「此天非但承供七佛,于当来世贤劫之中千佛兴出,亦当一一洗佛及僧,犹如今日,无有差别。」尔时世尊因授天记:「于未来世满阿僧只百劫之中,当得作佛,号曰净身,十号具足,所化众生,不可限量。」 尔时阿难及诸四众闻佛所说,欢喜无量,咸作是言:「如来出世,所利益大,如是少施,获报弥多。」 佛告阿难:「善哉!善哉!如汝所言。」因为众会广说妙法,其闻法者,有得道迹、往来、不还、逮应真者,发大道意,各各欢喜,顶受奉行。 (四二)善事太子入海品第三十七(丹本此品却在九卷为四十二)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罗阅只耆闍崛山中,与大比丘僧围绕说法。尔时贤者阿难见提婆达多于如来所常怀嫉妬,驱饮醉象,推山镇佛,种种方便,欲得危害,然佛慈心,常有矜愍,于罗睺罗及提婆达多视之一等,无有差别。贤者阿难覩其如是,常怀惋怅,思惟在意,从座而起,偏袒右肩,长跪合掌,叹说是事。佛告阿难:「提婆达多不但今日兴恶于我,宿世之时亦伤害我,然我于彼常慈念之。」 贤者阿难即白佛言:「不审宿世提婆达多亦为伤害,尔时慈愍其事云何?愿具说示!」 佛告阿难:「过去久远无数无量不可思议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一国王,名曰勒那跋弥(晋言宝铠),领五百小国王,有五百夫人、婇女,皆无有子。王便祷祠诸天、日月、山海树神,经年历纪,不获子息。 「王大愁忧,而自念言:『我今无子,旦夕崩亡,国无绍继,天下必乱。所以者何?五百诸臣不相宾伏,便当力诤,强弱相?,抂杀无辜,亡国丧民莫不由此。』念是事已,益增愦恼。 「时有天神知王至意,于王梦中而语王言:『城外林中有二仙士,其第一仙,身有金色,福德聪辩,不可逮及。汝苟须子,可往求请,必当回意,来生王家。』王寻惊悟,差有喜色,即勅驾乘,单将数人遍往推觅,便得见之,即向求哀,种种自说,国无继嗣,忧深虑重。『贪屈大仙来生我家,绍继国嗣,去我忧患。若不见耻,唯垂见顾!』尔时仙人见王殷勤,不忍拒逆,即便可之。第二仙人复语王言:『我亦当往生于王家。』王大欢喜,便辞还宫。 「经历数时,金色仙人即取命终,王大夫人名曰苏摩,即觉有娠——聪明女人能得此智,知所怀妊,分别男女——便自说言:『我所怀妊必当是男。』王及宫内闻此语已,欣悦无量。王勅宫内夫人、婇女尽共承给,称悦其意,床褥饮食,极令细软,将护进止,不临危险。十月已满,其大夫人便生男儿,端正绝异,身紫金色,其发绀青,人相具足。王及内外观之无厌,因召相师令占相之。相师寻诣,上下观相,欢喜踊跃,而白王言:『此儿相好,人中难有,聪明福德,不可逮及。』王闻遂喜,复告相师可为立字,相师问王:『今此太子受胎已来有何变异?』王即答言:『此太子母素来妬恶,乐人之过,妄举奸非;见他人善,心不为喜。怀妊已来,志性改异,为人慈仁,矜愚爱智,好修施惠,等意护养。』相师闻此,赞言:『善哉!此是儿志寄情于母。』便为立字,字迦良那伽梨(晋言善事)。 「其第二夫人名曰弗巴,第二仙人亦复命终,生于第二夫人腹中。日月足满,便生男儿,形体状貌无他殊异。复召相师而瞻相之,相师披观而语之言:『此太子者,是常人耳,福德智能为足自任。』王复勅之为其立字,相师复言:『有何异事?』王语相师:『此太子母素性忠良,为人慈顺,乐宣人善;怀妊已来,反更乐恶,嫉妬贤能,见善不喜。』相师复言:『此亦儿志寄之于母,故使然耳。』因即立字为波婆伽梨(晋言恶事)。 「其王尔时注心爱念迦良那伽梨,不失其意,即勅为起三时之殿——冬时居温殿,春秋居中殿,夏时居凉殿——安置伎乐,而娱乐之。 「太子渐大,聪辩殊异,学诸世典,十八部经诵持通利,善其义理。后辞出游,王即听之,勅治道陌,除去不净。乘大白象,金银校餝,千乘万骑导从前后,街道陌中一切人民挟道两边,诸楼阁上观者无数,皆言太子熟似梵天,威相姿貌人中希有。 「尔时太子见诸乞儿身体羸瘦,衣被弊坏,左捉破器,右持折杖,卑言求哀,从人乞匂。太子问曰:『何以乃尔?』群臣答言:『如此人辈,或无父母,孤穷单独,无所依仰,癃疾狂病,不能作役,无一钱储,身口所切,是使尔耳。』太子慈愍,心深增悼。 「转复前行,见诸屠儿杀害畜生,稍割称卖。太子问言:『何以作此?』寻各答言:『我不必乐。祖父已来,以此为业,若舍此事,无以自济。』太子闻此,长叹而去。 「转前到田,见诸耕者,垦地虫出,虾蟇拾吞;复见有蛇,吞食虾蟇;孔雀飞来,啄食其蛇。太子问人:『此作何等?』耕者答言:『此是我业,于中下种,后当得谷,以自供食,并输王家。』太子叹曰:『人由饮食,杀害众生,役身役力,辛苦乃尔。』 「转复前行,见诸猎师趣向群鸟,挽弓欲射,复见安网,张施在地,见诸禽兽堕在其中,惊张鸣吼,不能得脱。太子问言:『皆作何等?』咸皆答言:『捕诸禽兽,以自供济。』太子闻此,深叹舍去。 「到河池边,见捕鱼师张网捕鱼,狼藉在地,跳踉申缩,死者无数。太子复问,皆各答言:『我仰此鱼用供衣食。』太子长叹,愍哀群生,『为衣食故,乃当如是。杀害众生,供俟身口,殃罪日滋,后报如何?』便回还宫,忧念不乐,往白父王:『愿赐一愿。』王答之曰:『恣汝所欲,不相违逆。』太子白王:『出行游观,覩彼群品为衣食故欺诳、杀害,积罪日增,意甚悼愍,欲得供济。愿王听我,用于王藏,自恣布施,充民所乏!』王于太子倍加爱念,闻其所语,不能违意,即便可之。 「于是太子即时宣下,告诸人民:『迦良那伽梨太子布施穷困乏短之者,一切施给,皆悉来取;若有欲须金银、宝物、衣服、饮食及诸所须,当施与之。』即开王藏,出诸宝物,着诸城门,及置市中,随人所须,一切悉给。尔时诸国沙门、婆罗门、贫穷孤老、癃残疾病,强弱相扶,次第而至。须衣与衣,须食与食,金银宝物恣意而与。尔时人民展转相语,遍阎浮提皆悉来集,用王宝藏三分向二。 「时典藏臣入白王言:『大王典领五百小国,诸国使命当有往返,事须宝物,还相报遗。太子布施用王内藏,三分之物向用其二,王可思之,勿令后悔。』王闻是语而告臣言:『我此太子意好布施,其心猛盛,不可回转,若当禁遮,傥违其意,令其忧恼,当云何耶?分恣其意,莫得违失。』 「如是数时,太子布施所残藏物三分用二。臣复白王:『前所残物,日日布施,三分之中已更用二,余残少许当俟信遗,不可尽用。愿王熟思,后莫见咎。』王便思惟,而告臣曰:『吾爱此子,特复倍余,不忍显露违逆其意。若来索宝,小避行来;若其急索,且复与之。乍得乍不得,可延日月。』尔时藏臣得王教已,太子后日来索宝时,其臣托缘,余处行来。或时索得,或时不得,不能一一称其所须。 「太子觉之,而自念言:『今此藏臣有何力能敢违失我,不相承用?将是王意故使尔耳。又人子礼,不应竭用父母库藏,令其尽也。今此藏中所残无几,我当云何得于财宝,给施一切,令无有乏?』作是念已,即问诸人:『今此世间作何事业可得多财,称意用之?』有一人言:『不避剧难,远出贩卖,可得多财。』有一人言:『垦治田亩,不避寒暑,广种五谷,可得多财。』有一人言:『多养六畜,随时将护,时节蕃息,可得多财。』有一人言:『唯不顾命,能入大海,至龙王宫求如意珠,斯事成办,最得多财。』 「于时太子闻众人语,而自念言:『行估、种田、畜养六畜,且非我宜,得利无几。唯入大海,诣龙王宫,此入我意,当勤求是事。』作是念已,往白父王:『我欲入海求索珍宝,给施众生,用之无尽,唯愿父母当见听许!』王及夫人闻太子言,甚怀忧灼,问太子曰:『汝有何意而欲入海?苟欲布施,成汝本志,我家所有藏内余残尽当与汝,以用布施。何为自弃,云欲入海?又闻海中多诸剧难,黑风、罗刹、水浪回波、摩竭大鱼、水色之山,如斯众难,安全者少,百伴共往,时有一还。汝今何急没身危险?我及汝母无不极忧,诸王臣民皆怀灼惕之惧。念舍此意,勿更纷纭。』 「于是太子闻王此语,心在大计,志存拔济,王虽留遮,意不倾动,规尽身命,成办其事,布身于地,腹拍王前,因白王言:『唯愿垂哀遂子本心!若必拒逆,不见听许,伏身此地,终不起也。』王及夫人、内外一切见太子意不可回转,自誓毕死,伏身于地,皆共解喻,晓谢令起。其言如初,执志不变,从一日至二日,乃至六日。王及夫人自共议言:『太子不食已经六日,到明七日,命必不全。此儿前后意欲所作,要必成办,不可回转。若令入海,犹有还理;今违其意,交断人望。就当听之,放忧在后。』王与夫人相可已讫,俱共来前,各捉一手,涕泪交流,因语之言:『听汝入海,可起还食。』 「于时太子闻王语已,欢喜而起,晓喻父母:『我虽入海,不久当还,唯愿莫大忧念于我!』为办种种肴饍,饮食已讫,出外广行宣令:『迦良那伽梨今欲入海,谁欲往者,当共俱进。』尔时国中有五百贾客咸皆来集,悉言欲去。 「是时国中有盲导师,自前已曾数返入海,太子闻之,即往到边,向其殷勤,嘉言求晓:『汝当与我共入大海,示我行来利害去就。』导师答言:『我既年老,又盲无见,虽欲自去,私情甚难。王爱太子隆倍异常,须臾离目,有怀悒迟,今闻与我共入大海,傥复见拒,咎我不少。』于时太子闻是语已,即便还宫,自白父王:『今此国中有盲导师,前已数返,曾到大海,愿王勅晓,令共我去。』王闻是语,自往其所,语导师言:『我此太子志存入海,种种谏语,意坚不回,事不得已,今听就去。念其年少,未厌辛苦,闻汝前行,知海去就,望汝回意,忍劳共往。』尔时导师闻王是语,即白王言:『恨我年耆,盲无所见,大王所勅,岂敢有违。』王得是语,即自还宫。 「于时太子即共导师论定发日,还到王所。王问左右:『谁敬爱我,可与太子共往采宝。』波婆伽梨即白王言:『愿与兄俱,共涉大海。』王闻此语而自念言:『令弟共往险厄之中,傥能济要,胜于他人。』作是念已,即可听去。 「尔时太子出三千两金——以千两办粮,千两办船,复以千两办诸所须。严办已讫,于是欲发。王及夫人、诸王臣民啼哭送之,别于路次。于是太子与诸同伴进道而去。到于海边,牢治其船,令有七重,候风时节,推着水中;以七大索系于海边,摇铃唱令,语众人言:『汝等皆听!海中众难——水浪回波、恶龙、罗刹、黑风回覆、海色之山、摩竭大鱼,如是余难,其数犹多,前后入海,吉还者少。若狐疑者,于此可还,谁能坚意,分舍身命,不顾父母,不恋妻子,当共入海,至于宝所,若得珍宝,安隐还归,子孙七世用不可尽。』作是令已,便断一索,日日如是;至于七日,唱令已讫,断第七索,望风举帆,船疾如箭,径与诸人到彼宝渚。 「太子聪明,通达世典,识宝色相,悉知其价,示诸众人诸宝好丑,勅语众贾令随意取,重告众贾,令多少得中——多取,船重有沈没之忧;少取,行劳不补其苦。勅诫已讫,独与导师别乘小船,与众贾别,转复前进。 「导师问言:『此前应有白色之山,汝为见不?』太子言:『见。』导师语曰:『此是银山。』转复前行,导师复问:『当有绀色之山,汝见未耶?』太子答言:『我已见之。』导师语言:『是绀琉璃山。』转更前进,复问太子:『此中应有黄色之山,汝为见未?』太子言:『见。』导师语之:『此是金山。』到金山下,坐金沙上,导师言曰:『我今羸劣,命必不济,示方面已。进止道路,汝从是去,前当有城,其城极妙,七宝杂厕。汝到城门,城门若闭,其城门边有金刚杵,汝便取杵,以撞其门。城中当有五百天女各赍宝珠来用奉汝,更有一女最特尊胜,所持宝珠而有绀色,名旃陀摩尼。此如意珠得便坚持,勿令失脱;其余与者,亦可取之。摄录诸根,勿复与语。我今转极,余命少少,若命终后,念识我恩,对我发哀,埋此沙中。』导师语竟,气绝命终。对之悲恸,为之葬埋,随其所教,前进而去。 「到七宝城,城门坚闭,见金刚杵在其门边,如语取杵,以撞其门,城门便开。五百天女各持宝珠来奉太子,最前一女手所持珠如语绀色。随次第摄取,裹在衣角,便旋还来。 「前太子别后,波婆伽梨复语众人:『行来不易,但当多取。』众人贪宝,取之过度。太子还到,其船已满,放船还来,船便沈没。诸贾人辈乍沈乍浮,太子已有如意珠,故身不没溺。波婆伽梨遥唤太子:『当见救济,勿便捐弃。』太子闻语,即牵共浮,力励相挽,便得出海。出海之后,弟语兄言:『我曹兄弟辞父母来,入于大海,望不空归。际遇不谐,丧失财宝,单身空到,甚可耻也。』迦良那伽梨天性忠直,即语弟言:『我故得宝。』弟语兄言:『当用见示。』即解衣里,以珠示之。弟得见珠,因而怀情,念:『我父王恩慈不普,偏爱我兄,我不在意。今我二人俱来入海,兄得异宝,我独空归,从是已后,当贱遇我,我当云何?因其卧寐,阴杀其兄,取其珠宝,归语父王,言其兄没海,于是乃当异爱念我。』作是念已,密自怀计,语其兄言:『人村渐近,我曹兄弟不应俱眠,宜更坐守,护持宝珠。』兄即然之,常共更守。 「波婆伽梨次应休眠,卧地经时,极过常度,然后乃起。兄复次卧,由坐久故,睡寐极着。波婆伽梨起入林中,林中有树,其刺极利,即取两枚,各长尺五,持来兄边,兄眠甚重,一手捉刺,当其眼宕,刺令没刺,收宝而去。太子苦痛,高声急唤:『波婆伽梨!波婆伽梨!此中有贼。』唤经数反,无有应者。 「尔时树神语太子言:『波婆伽梨是汝之贼,刺汝眼竟,持汝珠去。』于是太子宛转辛苦,匍匐而行,渐小前进,到梨师䟦陀国。至于泽宕,值五百头牛来到其边,有一牛王见于太子,怜敬兼怀,出舌舐之,余牛悉集,愕住共视。时牧牛人来前试看,乃覩太子卧在于地,见其眼中有是长刺,观其形相,又知非凡,即为拔刺,将至住处,常以酥乳着其疮中,饮食供给,随其瞻养。复经数时,眼疮渐差,主人承事未曾懈废。尔时太子问牧牛人:『汝居此中,有何基业?』牧牛人答:『我在此中,无有基业,唯仰乳酪,卖用自济。』太子自念:『我遭困厄,劳烦主人恒供养我,今者疮差,小能行来,当更方宜求易处所。』念是事已,因语主人:『尔所时节共相劳烦,感念主人,恩难酬报。我欲前行到于城中,展转行乞,以自供活。』时牧牛舍主闻太子言,惧其舍内妻子、奴婢有余厌辞闻太子耳,『若其不尔,何缘乃辞?』作是念已,先问舍内:『汝曹有何不称之事,而令贵客辞欲索去?』舍内皆言:『我曹于此如兄如弟,不知何缘欲相舍去。』于时舍主语太子言:『我相承侍,未有不称,不可舍我,转行余乞。』于时太子闻舍主语,见其殷勤,恒护其意,且小停住。 「复经数时,便语主人:『汝供待我随时无乏,家内一切接我隆厚,但我意中自欲转行到前城中,望遣一人,将我共往。』时牧牛人见其殷勤,恐违其意,令其心愁,躬自将护,共至城中。已到彼城,共别当还,太子语言:『汝哀我者,买索一琴,与我自娱。』时牧牛人寻买索与,共相辞谢,于时别去。 「尔时,太子素多伎能,歌颂文辞极善巧妙,即于陌宕激声歌颂,弹琴以和,音甚清雅。城中人民闻其音者,皆乐听观,无有厌足,各持饮食,竞来与之。时城中有五百乞儿皆来依附,赖其饱食。 「梨师䟦王有一园监,为王监守果㮈之园。㮈有熟者,鹦鹉来食,手力不周,不能惊遮。于时园监檐㮈与王,其中好㮈鹦鹉啄坏,王见瞋恚,欲加刑罚。园监惶怖,向王自陈:『家乏人力故使尔耳,唯见宽恕,原恕刑罚,当索守人,更不令尔。』王便恕置,不问其罪。园监得脱,行求索人,见迦良那伽梨匂于道边,观其形相,似是忠人,即语之曰:『汝能为我看守园不?汝若能者,当供所乏。』太子答言:『我眼无见,云何看守?』园监语言:『汝苟欲看,虽复无眼,当作方便,多作细绳,系诸树端,以诸铃物连系相着,展转相牵,汝捉一头,若闻有声,汝便顿绳,鹦鹉惊怖,无缘得住。』太子闻语,而答之言:『若有此事,我能为之。』共相可竟,即往为守。 「时波婆伽梨到父王国,王怪独来,即问消息。波婆伽梨而语王言:『我曹不偶,船重沈没,迦良那伽梨并诸贾人合诸珍宝,尽没大海,我力励浮,趣得全济。』王及夫人闻是语已,闷绝良久,无所觉识,以水洒面,困乃还稣。宫合内外、诸王臣民闻此事者,莫不悲悼。王及夫人语波婆伽梨:『迦梨太子没海,汝何以来?何不并就死大海中?』合土人民无不痛惜,朝夕哭恋,如丧父母。太子在宫,常爱一雁,王告其雁:『太子养汝,今入大海,奄没不还,何不往看,知其所在?』因作书音,以系雁项。 「雁即高翔,广行求觅,游彼园上,识其歌声,即下试看,得见太子,鸣声悲喜,不能自胜。太子闻识,即解取书,眼无所见,不能看读,因求纸笔,作书与王,说波婆伽梨刺眼委曲,所更历处辛酸诸事。系于雁项,雁便飞去。 「梨师䟦王时有一女,端政殊妙,世间希有,王甚爱重,不违其意。时女辞王,出游园观,王便听去。女至园中,见于太子迦良那伽梨头乱面垢,目无所见,着弊坏衣,坐林树间。其女观察,覩其色状,心情属向,不离其侧,便坐其边,与共谈语。食时已到,王遣人唤,女还遣人白于王曰:『愿送食来,欲就此食。』即送食来,女语太子:『我欲共汝一处坐食。』太子答言:『我是乞匂之人,汝是王女,云何共食?王若闻者,罪我不少。』其女殷勤,语太子言:『若汝不肯,我便不食。』如是数反,逼迫不已,而便共食。言遂欵笃,意渐附近,目无去离。 「日转欲暮,王遣人唤女,女还遣人往白王曰:『我愿为此守园人妇,不用其余国王太子。今我专心殷勤如是,唯愿父王勿违我意!』使到王所具噵其事,王闻是已,不能违情,因自言曰:『此事灾异,是女不肖,乃至若是。宝铠大王为第一太子迦良那伽梨来求索之,今此太子入海未还,乃欲为是乞儿作妇,辱人名字,甚为不少。我当覆头藏着何处?』作是语已,复遣人唤,女言如初,执志不移。时王爱念,不能违意,就并将来,着于宫中,便令交会,成为夫妇。 「复经数日,妇恒昼去,冥乃来还,夫怪问之:『汝言与我共为夫妇,晨去暮还,心不在此,将为他志故使尔耶?』妇因自誓:『我今一心共相尊奉,无有他意大如毛发。若当实尔至诚不虚,令汝一目平完如故。』言誓已讫,一目寻复如故。复问太子:『汝之父母,为在何国?』太子语妇:『汝闻大王勒那跋弥名字不耶?』答言:『闻之。』『是我父也。彼王太子迦良那伽梨,汝复闻不?』答言:『闻之。』『我身是也。』妇即惊问:『汝复何为辛苦如是?』太子因为说其本末。妇闻是语,深怀叹息,语太子言:『波婆伽梨怀害于汝,自古至今未有此处。汝若得彼,当云何治?』答言:『波婆伽梨虽害于我,我于其边永无瞋恨。』妇复语言:『此事难信,相困如是,奈何不瞋?』迦良那伽梨因自誓言:『若我于彼波婆伽梨无有微恨大如毛发,我言至诚不虚欺者,当令一目复得平复。』自誓已讫,眼悉明净。 「妇见其夫两目完净,端正威相,未曾所覩,喜不自胜,往白其父:『宝铠太子迦良那伽梨,父王识不?』王答言:『识。』女即言曰:『今欲见不?』王言:『今在何处?』女言:『我夫则是其人。』王笑之曰:『此女痴狂,志乱失性,迦良那伽梨入海未还,见盲乞儿,名之为是。』女复白言:『愿王往看。』王寻往视,审是太子,衣毛悚然,愧惧交怀,腹拍其前,向忏悔言:『实不相知,愿恕其过。』密将太子还着界上,便唱露言:『大王!大子迦良那伽梨从大海还。』施设办具,严驾象马,躬与群臣自往迎之。还来到国,广作宾众,庄校其女,方云始欲以女用配。 「尔时雁还,担书到国,大王见雁,披解看读,始得消息,知大子存在,具知其所更辛酸诸事。王及夫人乍悲乍喜,宫合内外靡不悲悼、懊恼、瞋愤,取波婆伽梨,枷鎻其身,幽闭在狱。勅令告下梨师跋王:『太子辛苦在于尔国,云何默住,不来表示?书到其时,象马侍送,事若有违,吾当自往。』使便赍书,径到其国。 「梨师䟦王奉受披读,于是太子语梨师䟦王:『牧牛之人于我有恩,我今思念,欲得见之,可遣使往,为我唤之。』王寻召来。太子语王:『我眼被刺,正仰此人供给将养如我父母,王若见念,当为我报。』王大欢喜,即时赐遗名衣上服、象马车乘、园田舍宅、金银宝物、奴婢仆使,并所典牛,尽持与之。其人欢喜,非其所望,便得安乐终身富贵。 「即还报使,因表事情:『太子在此,实所不知辛酸诸事,伏想委曲。太子今者已还得眼,即娉鄙女为太子妻,庄严办具,臣自卫送。』寻勅严具五百白象,金银校饰,极令殊妙,选五百人奉侍太子,复令择取五百侍女,极取端正、才能巧妙,种种宝物而庄饰之,五百乘车宝物庄校,亦令极妙,以送其女。梨师跋王自与群臣数百千乘亦共侍送,伎乐歌颂,围绕前后,称庆无量,进道还国。 「尔时其使到大王所,披读书表,甚增喜踊,告下诸王:『悉皆来集。』即严象马,群臣百官、夫人婇女导从前后,躬迎太子,到于界宕。 「尔时太子遥见父王,下车步进,头面礼拜,问讯父母;父母亦下,便共抱持,别久念想,与子相见,一悲一喜。诸王臣民见其如是,欣感之情不可具说。谈论粗讫,即还驾乘,捶钟鸣鼓,作众伎乐,欢喜称善,导从趣城。到城门外,太子白王:『波婆伽梨今何所在?』王答之言:『如斯恶人,天下不覆,吾不忍见,先来幽闭,在于狱中。』太子白王:『今当还放。』王答之言:『其罪深重,未及捡挍,云何当出?』太子复言:『若不放出波婆伽梨,终不入城。』王即勅放,语令来出。既得脱出,来见太子。太子抱持,慰抚其意,然后尔乃入城至宫。 「尔时父母、诸王臣民、男女大小见于太子——视于怨家如视赤子,波婆伽梨虽刺其眼,无有微恨大如毛发——敬爱慈恻,倍加于前。一切大众皆共叹美:『甚为奇特!天上人中实无有比。』 「太子到宫,与波婆伽梨亲欵之情,慈爱如旧,徐问:『其珠今在何处?』波婆伽梨答太子言:『来时藏着道边土中。』勅还往取,求觅不得。太子共往,到便见之,收取珠宝,还共归宫。以五百宝珠遗与诸王,各令取一,残如意珠而自留之。手捉其珠,便从求愿:『若实当是如意珠者,令我父母所坐之处有七宝座,顶上当有七宝大盖。』其言已讫,如语而成。复捉其珠而从求愿:『令我父母宫内诸藏,及诸王臣所有诸藏,前所用施,悉令还满。』即时捉珠,四向历讫,一切诸藏而皆还满。复勅诸臣告下诸国:『迦良那伽梨太子却后七日,当雨七宝。』即时告下,悉皆闻知。 「于时太子香汤洗浴,竪立大幢,以珠着头,着新净衣,手执香炉,向四方礼,口自说言:『若其实是如意珠者,便当普雨一切所须。』求愿已讫,四方云雾,即有风来吹除粪秽,及余不净悉自除去,次复雨水,用掩尘土,次复雨于百味饮食种种美味,次雨五谷,次雨衣服,次雨七宝,积满天下。尔时人民称庆无量,视诸珍宝犹如瓦石。于时太子广布宣令:『汝等已得一切所须供身之事,无所乏少,若能感识如是之恩,当摄身口意,修十善道。』尔时一切阎浮提内感念太子无极之施,又闻其令,尅励其心,奉行十善,不犯众恶,命终之后,皆得生天。」 佛告阿难:「欲知尔时迦良那伽梨太子者,今我身是;尔时我父勒那跋弥,今现我父净饭王是;尔时母者,今现我母摩诃摩耶是;时梨师跋王,摩诃迦叶是;尔时妻者,今瞿夷是;尔时波婆伽梨者,今提婆达多是;阎浮提人蒙我恩者,我初得道,八万诸天及我弟子得授记者如此等是。阿难!我于尔时为彼所害,辛苦极理,犹以慈心而矜爱之;况我今日得成佛道,烦恼都除,慈悲广布,被彼少害,岂不慈愍?」 佛说是已,时诸会者闻佛所说,感念世尊为于群生经涉剧苦,而不退废,叹未曾有,悲喜交怀,克心励志,思惟妙法,有得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者,有种辟支佛善根者,有发无上正真道意者,咸共敬戴,欢喜奉行。 贤愚经卷第九 (四三)摩诃令奴缘品第四十八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迦维罗卫国尼拘卢陀僧伽蓝。佛初还国,于时诸释观佛威仪,相好殊异,身体金色,三十二相,视之无厌,各共群聚街陌市里,异口同音叹说如来:「于此众中无有俦类,实可敬哉!」时诸比丘闻是论已,并共白佛,说其诸人叹咏之词。于时世尊告诸比丘:「汝等当知吾乃往昔于此众中最尊最妙,不但今日。」 时诸比丘各共白佛:「不审世尊过去世时,于此众中最尊最妙,其事云何?」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:「谛听!谛听!善着心中。吾当为汝具足解释过去世事。」 对曰:「唯然,愿乐欲闻。」 佛便为说:「过去无量不可思议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大国王,名曰令奴,其王统领八万四千诸小国王、一万大臣、五百太子,夫人、婇女合有二万。最大夫人,字提婆跋提,最后怀妊,生一太子,其儿端正,身紫金色,其发绀青,两手掌中千辐轮相,其左足底有马形相,其右足底有白象相。其儿福德,人中奇尊,即依父母,而为立字提婆令奴。乳哺长大,令奴大王卒遇时病,其命将终,诸小国王、群臣、太子咸来问病。因问大王:『假其终没,诸王太子谁应绍嗣?』时王报曰:『若我诸子有能具足十功德者,乃立为王。何等十德?一者、身紫金色,其发绀青;二者、两手掌中有金轮相,具足不缺;三者、其右足底有白象相;四者、其左足下有马形相;五者、着王衣服与身相可,不大不小;六者、坐王御座,威德巍巍,其坐安隐;七者、诸王群臣欢喜敬礼,称善无量,入于后宫,夫人、婇女踊跃欢喜,作礼恭敬;八者、若将至于天祠,泥天木像悉为作礼;九者、福德威力能雨七宝,称给一切;十者、其母是谁——提婆跋提夫人所生。若有具足是十功德,斯乃立之,用作大王。』教勅已竟,无常对至,遂便命终。 「诸王臣民,五百子中从其大者,次以十事观相其身——此诸太子身无金色,发无绀青,手掌无轮,足底无有象马之相;着王者服不相应当;坐于御座,其木师子惊张起立,欲搏啮之;诸王臣民悉不敬礼;将至宫内,夫人、婇女悉不欢喜,无礼敬者;设入天祠,自礼天像,诸余泥木天像悉不作礼;语使雨宝,亦复不能;又复不是提婆跋提夫人所生。乃至五百诸大太子,于十事中乃无一事。 「最下小子,身紫金色,其发绀青;看其两手,轮相具足;覩其脚底,象形马相,昞然如画;着王法服,与身相可;坐于御座,福德巍巍;诸王臣民无不敬礼;入于后宫,夫人、婇女敬奉作礼;将至天祠,泥木天像悉皆为礼;教使雨宝,始语即雨;问是谁生——提婆跋提夫人所生。十事具足,诸王臣民即拜为王。 「至十五日,日初出时,有金轮宝从东方来,轮有千辐,纵广一由旬。王即下座,右膝着地,跪而言曰:『若我福德应为王者,轮当称我。』即如其言,来在殿前,住虚空中。白象宝者,从香山来,毛尾贯珠;若王乘上,象皆能飞,从朝至午,徧四天下;若以足行,足所触地,即成金沙。绀马宝者,身绀青色,其马毛尾皆悉珠色,皆雨七宝;若王乘上,一食之顷,游四天下,不疲不劳。神珠宝者,自然而至,其珠光明,昼夜恒照百二十里,内复能雨于七宝,称给一切。玉女宝者,自然而至,端正殊妙,称适王意。典藏臣者,王须七宝,随意给足,终无乏尽。其典兵臣,王若欲须四种兵时,顾视之顷,诸兵悉集,行阵严整,威力非凡。 「七宝既具,坐自思惟:『吾享斯位,皆由前身宿种福业乃致之耳,今当绍继,使不断绝。』即以香汤洗浴其身,着新净衣,手执香炉,向于东方跪而言曰:『东方快士!来受我请。』即时便有二万辟支佛来至王宫;南、西、北方,悉皆请之,时有六万辟支佛来受王请。王与诸臣四事供养,其八万四千诸小国王离家来久,即启大王欲辞还国,王即听之。因启王曰:『此中快士其数甚众,愿王垂愍,减省少许,与臣供养,愿使将来共享斯福。』于时大王即以四方辟支佛与诸小王随时供养。经八万四千岁,诸王臣民命终之后,皆得生天。」 佛告诸比丘:「欲知尔时令奴王者,今现我父白净王是;尔时提婆跋提夫人者,今现我母摩诃摩耶是;尔时提婆令奴王者,今我身是;尔时五百太子者,今此五百释是。我乃尔时于诸人中最为尊妙;吾今成佛,众相具足,于此众中,最为奇妙。」 时诸大会闻佛所说,有得须陀洹者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者,有种辟支佛因缘者,有发菩萨心成不退者,众坐欢喜,顶戴奉行。 (四四)善求恶求缘品第四十九 如是我闻: 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提婆达多虽复出家,利养蔽心,作三逆罪——推山压佛,伤佛脚指,复纵放黑象,欲令害佛;别僧两部;杀漏尽比丘尼。以故杀生,疑畏受后报。时有六师,即往问之,六师便为说诸邪见,言:「为恶无罪,为善无福,信敬心生,丧断善根。」 是时阿难析体爱重,惋恨情深,悲哽懊恼,白世尊言:「调达愚痴,造不善业,坏破善根,辱释种子。」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:「提婆达多非但今世为利养故断破善根,过去世时亦贪利养,丧身失命。」 阿难白佛言:「世尊!提婆达多过去世时贪利丧身,其事云何?愿乐欲闻!」 佛告阿难:「善听!当说。往昔无量不可思议阿僧只劫,此阎浮提有国名波罗奈。时有萨薄名摩诃夜移,其妇怀妊,自然仁善,意性柔和。月满生男,形体端正,父母爱念,施设美饍,延请亲戚并诸相师,共相娱乐,抱儿示众,为其立字。相师问言:『此儿受胎已来,有何瑞应?』其父答言:『受胎已来,其妇自然慈心和善。』相师即为立字,名为善求。乳哺长大,好积诸德,慈愍众生。 「次后怀妊,自然弊恶,期满生男,形体丑陋。即请相师为其立字,相师问言:『此儿怀妊,有何感应?』答言:『怀儿已来,受性弊恶。』于时相师即为立字,名曰恶求。乳哺长大,好为恶事,恒生贪心,怀嫉妬意。 「年各长大,欲行共贾,入海求索宝物,各有五百侍从前后而发。途路悬远,中道乏粮,经于七日,去死不远。是时善求及诸贾人咸共诚心祷诸神只,欲济饥俭,于空泽中,遥见一树枝叶欝茂,便即趣之,有一泉水。善求及众悉共诚心求哀救护,诚感神应,现身语之:『斫去一枝,所须当出。』诸人欢喜,便斫一枝,美饮流出;斫第二枝,种种食出,百味具足,咸共承接,各得饱满;斫第三枝,出诸妙衣,种种备具;斫第四枝,种种宝物悉皆具足,庄严悉备,所须尽办。 「恶求后到,众人如前尽得充足,便自念言:『今此树枝能出如是种种好物,况复其根。今当伐之,足得极妙佳好之物。』思惟心定,令人伐之。是时善求闻如是语,怀愤懊恼,语恶求言:『我等饥乏,命在旦夕,蒙此树恩,得济余命。云何怀此弊恶之心,而欲伐之?』尔时恶求不用其言,即掘其根。善求感佩,不忍见之,领众归家。伐树已竟,有五百罗刹取此恶求及众贾人,悉皆噉之,财物伴侣,一切丧失。」 佛告阿难:「尔时善求者,今我身是;尔时父者,今现我父净饭王是;尔时母者,今现我母摩诃摩耶是也;时恶求者,今提婆达多是。阿难!提婆达多非但今日作不善事,贪利养故,世世常造。我于往昔常与相值,恒教善法,而不用之,反更以我为怨。」 尔时阿难及四部众闻佛所说,悲喜交集,咸自劝励,顶戴奉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