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. 292-A 楞严经击节自序 释迦老子播弄唇舌四十九年,横说竪说,显说密说,百般伎俩,皆是弄人的圈套,千样钳锤,无非炼钢铁的家风,令人塞在胸中,呕吐不了,皆成药病。若是上根利智,必须裂开圈套,扑破疑团,从自己胸襟一一流出,弃其旧而开其新,始自盖天盖地。大凡看教,须得真实工夫,到家自有真实受用,参须实参,悟须实悟。宗乘教语,必得如来真旨,莫执文会义,随语生解,直透诠旨,契会本心,无师之智现前,天真之道不昧,消归自己,冥合无遗,即不见有文字丝毫之相。大涅盘经云:闻说大涅盘,一字一句,不作字相,不作句相,不作文相,不作佛相,不作说相,如是义者,名无相相。楞严经者,如来纵横妙辩,吐纳虗空,舌底锋铓,神奇变化,绵绵密密,如空谷响,全体是楞严大定,全体是大寂灭海中流出,恣肆汪洋,语言挥洒,如激悬河,埋锋弢頴,每变每奇,莫测其浅深,融心融见,迷者之所忙。然心无是非之域,见无是非之境,触境即心,是非双忘也。由是乎真精妙觉明性之中,向发乎如来大机大用,密权示迹,至圣埀象,岂无为哉?是以克穷精蕴,即言调而洞彻宗猷,契宗猷而顿明心见,一味之膏,分河暂起,见无多方,心无邪岐,常观如来微妙之辩,大露真心于言表,显真心于随缘,示真心于直言,皆如来所发乎心。语音变化之法,鼓舞文章之妙,扩心见而齐物我,了言说而非实义,则虽酬酢万变,言动千殊,皆如来自住三摩地中,一经之奥,可以一贯而无遗矣。是以心见之融,为蛇画足,析根析境,能所皆忘。而顽空虗静之徒,不能随事随机,精察如来之妙辩,以致其本然无动之心,空知解而荡见闻,扫情识而截妄想,天机触发,万虑皆空,显纵夺之奇,行杀活之妙,唯一舌变之奇,犹龙神之雨。是故殚智虑,弊精力,而莫究其见也;搜玄枢,极法藏,而莫竟其说也;析隣虗,创精见,而莫既其心也。夫言一而已矣,特然显露,浑然一体,触境融心,如珠走盘,周流无滞,和声吐露,横拈倒弄,皆所陈心,岂可字字而求焉,句句而鸠焉?趣风传响,疑滞豁然,莫为文字所障。持循讲习者,日就支离,而无真实见地,互起根见之疑,如识臭物为栴檀,张瓦砾为南金。是以高明戚额,拊膺而抱痛;膏肓痼疾,神医敛手而傍观。若以亲证虽成,而皆现于民生日用。是以功非专则不能悟,心非悟则不能以化,悟非真则不能以通,见非悟则不能以融。穷变化于千言,显一心于万法,转辩转精,愈穷愈妙,皆是悟后功为神用,至易至简,虗圆妙应者也。 No. 292 楞严经击节 明 大韶 着 于时世尊顶放百宝无畏光明(至)归来佛所。 如来说法,先表真体而放光明,化佛跏趺于舌,流出神光,宣说呪语,以显不思议之神变,非识可到,思议可及也。 阿难见佛,顶礼悲泣,恨无始来。 观如来这般大作略、大辩才、大机括、大作用,必有根本发来,无穷变化,纵夺神奇,而大畅本怀,莫不由最初发起一念,而吞吐长江,激流悬瀑,气运天成。须于文字上点出如来法眼,光明遍处,语语含金吐玉,须识玉之真体,放言落笔,靡不贯彼精微。凡言而不自识其主,安知先得乎?心之于至正者,乃可欲推之与天下同之。心于未动,难识于真,动则神变莫测,变则语之无定,何能识其主乎?真主未识,安能于文字中辩心辩相,而于水中辩乳?是以才生念起,华彩便彰,风骨尽露,如游龙振海,云气四生,乘时应机,变化千般,其神何所不之?其言何所不捷?不从思议中流将出来,而显大机大用,皆从一念根源发起。至于千念万念,而为贯华妙旨,殆不可以拟议而生,须从真实地上履去,而为无定之念生矣,无定之语流矣,无定之迹现矣,如来之真面目露矣。诸佛心光,亦皆如是。众生本来无有二相,是以阿难启请十方如来得成菩提,妙奢摩它、三摩、禅那最初方便之要,而为发起之源。世尊便云:当初发心,于我法中见何胜相?然则辩论如来宗旨,须识法中旨趣,方可机教相扣,而识其问处,方知答处无讹。是故阿难才见如来开口动舌,问其法中见何胜相,即云:我见如来三十二相,胜妙殊绝,形体映彻,犹如瑠璃,非是欲爱所生。世尊又云:汝等当知,一切众生,皆由不知此为常住真心,性净明体。看他两个,一个指为三十二相,一个指为常住真心,殊不知皆是如来舌端上吐出光明,种种变化,真体互融,性相平等,权实双行,同时啐啄,风棱之露,语脉一贯,还能分别得为相乎?得为心乎?得成菩提乎?妙奢摩它三摩禅那乎?如来之用神奇,不啻变化之权为妙,须知无变真体,皆从一念真源发来,而为三摩禅那,或为三十二相,或为常住真心,即此三变其文矣。是故世尊令其直心酬我,须知法脉真宗,如鸡犀之枕,文彩随缘,立跻神妙,以应万机,能令此中洒洒,直造如来真实之地那?能应来机之锋刃那?可谓世尊极见得彻透,莫不从一念这点血脉,神融骨洽,莫现乎隐,莫显乎微,而为最初方便。故能一滴之水,而扰长河为酥酪,得自己之愉快,而贻诸人之愉快那? 佛告阿难:如汝所说。真所爱乐(至)实居身内。 凡看如来之法,不是死死看定文字穿凿的。如来是活泼泼地问阿难:当汝发心,缘于三十二相,将何所见?谁为爱乐?阿难言:如是爱乐,用我心目。佛言:如汝所说,真所爱乐,因于心目。若不识知心目所在,则不能降伏尘劳。如来点缀极奇,用法极密,故先凿开顶上一窍,放出光明,令一切众生照见自家面目。所以道:其如汝所说,此一说字,贼之所在获矣,心目之处见矣,三十二相明矣。可见如来不从拟议流将出来,而说一大藏,不费纤毫之力,唯言说尽千古事业。此说字便是如来大辩才处、大机括处、大作用处、大禅定处、出生诸佛处、露十方诸佛法身处、见一切众生本来面目处、彻透一经血脉处、露真见之踪处,故不居于身内,亦非内外中间,故无识心分别想相之妄,是诸佛之真相、一切众生之本源,是为涅盘元、清净体、清净妙、净明心者也。众生悟此,而识自己空劫已前之面目,十方诸佛亦皆如是,所以不涉连纤,全无窠臼。学人若于随文逐义,迷于真眼,阿难好不伶利。就云青莲华眼亦在佛面,而十种异生同将识心故居身内,浮根四尘秪在我面,可谓阿难点得真妄源头极清,如是方可沂流直泛如来大寂灭海,而过七征八还之关,岂在鈎章棘句、展露言锋那? 佛告阿难:汝今现坐如来讲堂(至)得远瞻见。 释迦老子大畅本怀,衡鉴在悬,风雷在握,胸含太虗,纵横颠倒,奇正诡异,露出自家面目出来,令一切众生堪騐。还识得在甚么处能见如来面目来?故云:直心酬我,心言直故。乃至终始地位,释迦老子不假拟议吐露出来,但是用到心言直处,就不识心言真面目,皆从真实地上发来。一念起处理会,毫无假借,举至赜而无遗,随应变而无尽,元不曾改换真面目处。心无真到,则风飞雷动,奋迅激昂,神变无定,几微瞬息。即今世尊问曰:汝今堂中先何所见?阿难就云:我在堂中先见如来。毕竟要识阿难在甚么处能见如来,决不在于仪容色相之间。趂此追风逐电之舌,点出如来之眼,亲见如来面目飞空之象,岂可于眼中之见而覔如来云雷之相耶?可谓阿难甚是伶俐,已亲御其所适。果如来也,孰能视天下之相莫不竞同焉?故与一切众生平等,一切众生各各尽露诸佛之相。学人若于随文逐义不能识如来真面目处,即不能识自己真面目矣。尚有根见之疑着乎胸中,未得心言直处之神化,错过久矣,不能具识如来之眼。如来用处血脉不断者,犹如独茧抽丝,一根到底无断续处、无隔碍处。如来这个决窍,终不与人道破。须得真实自得,彻悟这个关棙子,方得如来一大藏教尽底掀翻,皆入我殻中矣。方识如来千古雄心,传真相于数十万言,未尝有一剩语来也,须是个人使得。 尔时,世尊在大众中舒金色臂(至)无有是处。 性无不用,用则便见,即今言其性者多,悟其性者鲜矣。悟则必能真见,见则必知自用,用则方知自心,不假他人之力,故有法身、智身之别,身心不同之用。前文显于智体,此文独显法身,传辉写液,不离规矩之外,观机适务,而识物外之形。如来调狮御象,应规入矩,爽爽有一种风味,还识如来在甚么处见阿难?才见如来,舒臂摩阿难顶,就云:在堂不见如来,能见林泉,无有是处。昔崔瑗仕北济相,善章艹书,媚趣过之,点画精微,神变无碍,如利金百炼,美玉天姿,可谓氷寒于水也。 阿难稽首,而白佛言:我闻如来。 心无不用,用处无不是心者。用则能见其相,不用则不能见其形之动相也。心有所动,则形俱运,无有不动之心,心无不动之相。阿难,喻如灯光而照室外,世尊就点在归林宿斋,是为外动之相现矣。世间所露之心,莫不皆以饮食,而日用之心动乎?饮食之动用于心,人人皆亦如之,岂非一人食之,众皆同焉?故与归林宿斋,同一现其体相。食有四种:一粗段及微细食,二触食,三意思食,四识食。阎浮提人以麫饭腐肉为粗段,按摩澡浴拭膏为微细食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如佛所言,不见内故(一章)。 切不可以阿难为未入道者。你看并无一字虗发,半隐半露,心与眼根,暗暗发明。阿难言:此了知心,既不知内,而能见外。如我思忖,潜伏根里,取琉璃碗,合其两眼,彼根随见,随即分别。不见内者,为在根故;分明瞩外,无障碍者,潜根内故。阿难祗道个根里,是为眼根乎?而为舌根乎?彼根随见者,莫非眼根乎?随即分别者,莫非舌根乎?又云:不见内者,为在根故,非谓舌根乎?又云:分明瞩外,无障碍者,此非眼根。是以阿难所辩心目之处,未尝有一字之讹。佛言:彼人当以瑠璃笼眼,当见山河,见瑠璃不?阿难言:实见瑠璃,此非眼见,原非有差。世尊明辟其汝心,若同瑠璃合者,阿难暗暗露其心目之处,即今还点得出不?词锋景焕,不能程其艶,言非随见随分别之舌根乎? 阿难白佛言:世尊!我今又作如是思惟(一章)。 阿难亦以文字变化,而显心目之处。故云:腑脏在中,窍穴居外。有藏则暗,有窍则明。此窍穴者,非指口门而已,故心露则明。又云:开眼见明,名为见外;闭眼见暗,名为见内。此指眼根之处。如来云:既开眼见明,何不见面?见面若成,此了知心及与眼根,乃在虗空。若在虗空,即应如来。今见汝面,亦是汝身。此阿难自见语语,不由他人。故开眼见明,何不见自己之面乎?即自如来语语吐露,皆虗空也。今见汝面,亦是汝身。若汝执言身眼两觉,岂有二知矣? 阿难言:我常闻佛开示四众,由心生故(一章)。 搴文囿之菁华,齅大义之薝卜,是故心生法现。即今检点,那一句是生的心,那一句是现的法,那一句不是心,那一句不是法。见非所生之心,心非所见之眼,而眼实能见其心生,即种种法生矣。岂在思惟之体,而随所合处,而在内外中间,十九界七尘合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我亦闻佛与文殊等。 阿难常占在活泼泼地,如珠走盘,如盘走珠。诸法王子谈实相时,世尊亦言不在内、外、中间。既云谈实相时,实相是为何法,而云内、外、中间?内无所见,外无知故,中何为在?表则无定,岂于眼识而分别乎?而兼二耶? 阿难白佛言:世尊!我昔见佛与大目连。 物在则有心在,心不着物,心物皆成乌有?物有则心在矣,岂有无心之物耶?若物无心,岂能水陆飞行? 尔时阿难,在大众中,即从座起。 阐提者,以不具信根等故。弥泪车,此云边地,乃阐提报生处也。能获奢摩他,即隳报地也。从面门放种种宝光,即表口门所放之光也。即是涅盘元清净体,而无识心想相,不居身内,不被识精,能生诸缘也。不被遗失元明之体者,唯悟口中言说,而为涅盘真体。无识无想,故无妄心分别。若有纤毫识精一动,则元明之体,全体皆妄。虽终日被妄所迷,失元明之体,枉入诸趣,不自觉知。如来举臂屈指,示其真性。阿难以推穷寻逐故,如来咄之,此非汝心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我佛宠弟,心爱佛故(一章)。 心识运变,厥理无恒。解惑相翻,澄神虗照。一念之动,勿用于识,无始用得熟故。分别觉观之时,勿用识于色香味触之中,应机如响,犹谷风之随啸虎,庆云之逐腾龙。纵然内守幽闲,亦为法尘分别影事。此二障非为真心。若清净妙净,明心如虗空,而分别觉观,有分别性,真汝心矣。九次不成圣果,以妄想分别,未悟真定故。昔庾信唯爱寒山寺碑,人问:北方何如?信曰: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语。 阿难闻已,重复悲泪,五体投地。 阿难之多,喻如来从胸涌出之光以释阿难。是故真见非眼,盲人非是,无心灯光能显于色,如开道眼之光,唯说之食能饱于法味,如子而得于父,皆从胸涌出而惠我三昧矣。 阿难虽复,得闻是言,与诸大众。 世尊!如大冶红炉而百加煅炼于众生,而众生不加煅炼者,真是众生。陈那所悟客尘旅亭、虗空寂然者,如来以开合舒拳、飞光左右,法身所现无有不动之相,念念生灭安有不动之心?以动岂为是境?虗空岂得寂然?头自动摇、心无舒卷,岂能遗失而为颠倒行事耶?(一卷,乞) 已前七征文字,三次表显。初曰顶放百宝光明,次曰面门所放之光,三曰从胸涌出宝光,皆不离如来舌端上吐出,语语皆是白毫相光,令一切众生各各自騐。复引观河之见,次释根见不生灭性,如第二月。 阿难即从座起,礼佛合掌,长跪白佛: 伏羲画八卦而形其体,轩辕兴灵龟而彰其彩。易曰:羣龙无首,吉。庖丁不见全牛者,如来以金臂相轮,兜罗绵之正倒,法身现处,人皆忽之。是故色心诸缘,诸所缘法,唯心之所现乎!然发海潮之音,皆是妙明真精之所现相,岂为晦昧为空?汝身汝心,同一虗空,如外洎山河,虗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,不杂妄想,岂能晦昧耶? 阿难承佛悲救深诲,垂泣叉手(至)为我宣说。 心无缘而不起,法非心而不生。心随事起,法逐缘生,法亦缘而心亦缘矣。因指见月,因声得心。声如旅亭,由分别而见于心。心如缘影,法亦缘矣。不可离分别而覔于心,亦不可分别都无而昧为冥谛。阿难所悟圆音,为圆满心地。如来以分别为心,示其真实用法之幻,须知语为真实之心。 今当示于无所还地(至)名可怜愍。 如来把一见字,如一柄金刚王剑,能斩一切见闻觉知,能截断见与见缘,辟其根境相对,扫其内外中间,塞断拟议卜度,方可耀神剑之锋𨦵,须格物而致知。如来不意胸中有许多话境,于舌上点缀,露其华彩,令人观之不离本地,风光布将出来。此大讲堂洞开东方,日轮升天,则有明曜诸变化相。风喉忽转,前境皆空,孤峰独翠,唯见如来风骨飘然,苍苍翠霭,如蜻蜓点水,不涉尘滓,那 阿难!我虽识此见性无还(至)谁为物象。 阿难已具慧眼,见于初禅;阿那律已具天眼;诸菩萨已明佛眼;众生祗得肉眼。然则法眼未具,难覔文中之性。即今如来语中布境,日月之宫,七金之山,云腾鸟飞,风动尘起,艹木人畜,咸物非汝。即今还能分柝得谁是我体耶?谁为物象耶?境为谁布?物是谁云?孰是境中主?孰为物象中之我?还有人能描写这境象出来,分析得释迦老子与阿难鼻孔,谁为我?谁为他?物与境而并笑,人与象而共谈,似扬州人共语,便音态露。罗山云:大凡唱教,须会目前生死杀活,及识言中真主,可得褒扬杀人刀、活人剑,上古之机锋,识取今人之面目。 阿难!极汝见源。从日月宫(至)诚汝见性。 如来津津而不置□,胸中不□,有许多境象,皆于舌端上露其华彩,令人观之无地,描之无形。其无形之境,露其真相,云腾鸟飞,风动尘起,树木山川,草芥人畜之类,同阿难见精所瞩。即今学佛之士,辩论种种之物,何者是物之性?何为同汝之见精乎? 若见是物,则汝亦可见吾之见。若同见者,名为见吾(至)取我求实。 启心奔绎,如来忽变忽奇,吐石含金,轻摇利吻之舌,追风逐电,络绎新声,而决不在于牝牡骊黄之间。而声应气求之处,亦犹五色之有红紫,八音之有郑卫。写图声韵,鹄雪须分,描不见之宏词,辩音声之体会。不见云骞,词锋景焕,若同见者,名为见吾。此为能见之精,则汝亦可见吾之见,而非物之能见乎?已明见分之精,不可混于不见之地也。若见是物,则汝亦可见吾之见,吾不见时,何不见吾不见之处?此非见精可比也。乃如来吐出不见之地来,与一切人寻见,而能见不见,于如来口中重重布见。故如来示不见之时,而一切人不能见者,而无能见之人,岂无不见之地乎?然则有见之能观,而非不见之能见。若能见于不见之地,则知能见之见,非见不见之见而为见也。若不见之见而能见之,自然非彼不见之相而还见之乎?是以露出个不见之地来,而分别见不见之相。而不见分别于见,其同见者何物?其不见者为谁?云何既云不见,而谁为见乎?而能分别见不见之相。既云同见,而又不能分别见相。故云若不见吾不见之地,自然非物之能见也。阿难不悟能见之见,而见于如来不见之地,岂可以不见之地而为能见之见者乎?若能见不见之地,云何非汝耶?是以觉范曰:世尊开示见不见之相,即当了知真性,不当更求分别也。又则汝今见物之时,汝既见物,物亦见汝,体性纷杂,而不知世尊融心之秘语,混见而明心。又曰:若汝见时,见性周徧,非汝而谁耶?昔赵简子有臣曰周舍,立于门下三日。简子使问之,对曰:愿为谔谔之臣,笔墨掺牍,从君之过。简子居则与之居,出则与之出。居无几何而周舍死。后与大夫饮于洪波之台,酒酣,简子涕泣。诸大夫皆出走,曰:臣有罪而不自知。简子曰:大夫皆无罪。昔日商纣默默而亡,武王谔谔而昌。今自周舍而死,吾未甞闻吾过也,吾亡无日矣。是以寡人泣也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若此见性,必我非余(一章)。 此心之分用,各有其处,运法之岐,身心各别。阿难疑见体既能周徧,空体而能舒缩乎?而夹令断绝乎?世尊云:诸尘各属前尘,见有舒缩,空体无定。无定之空,能方能圆,随器而现。但除器方,空体无方,不应更除虗空。方相所在,一切众生迷己为物,若能转物而为谁乎?易云:羣龙无首,吉。晋文公逐麋而失之,问农夫老古曰:吾麋何在?老古以足指曰:如是往。公曰:寡人问子以足指,何也?老古振衣而起曰:一不意人君如此也。虎豹之居也,厌闲而近人,故得;鱼鳖之居也,厌深而之浅,故得;诸侯厌众而亡其国。于是文公恐,归遇栾武子。子曰:猎得兽乎?而有悦色。文公曰:寡人而失之,得善言,故有悦色。子曰:其人安在乎?曰:吾未与来也。子曰:居上位而不恤其下,骄也;缓令急诛,暴也;取人之言而弃其身,盗也。文公曰:还载考古与俱归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若此见精,必我妙性(至)开发未悟。 阿难,分别用处之幽微,而辩身心之妙用,见精既非我体,身心复是何物?即今身心分别有实,彼见实无分别,何故云物能见我?见既非心,身心复是何物?向下发明身心。 佛告阿难:今汝所言,见在汝前。 如来弄这许多圈套,瞒昧天下人,疑杀天下人,游戏语中之景,描摹舌上干坤,融今贯古,踢海搏空,露出个无影中之手眼,万象里析出精明,横手所指,横口所陈,是见非见而融心,即树非树而呈见,即今阴者是林,明者是日,碍者是壁,通者是空,是万象中析出精明耶?是指端上剖出精见耶?是见精明元耶?古德云:海底泥牛啣月走,岩前石虎抱儿眠,鉄蛇钻入金刚眼,昆仑骑象鹭鸶牵。高峰云:内有一句,能纵能夺,能杀能活,有人检点得出,一生参学事毕。即今阴者是林,明者是日,碍者是壁,通者是空,内有一句,能纵能活,能杀能夺,若人检点得出,许诸人具一只眼。觉范云:以是意而推之,众生日用皆平等究竟觉,于是中无毫发为缘为对,缘对且不可得,何从从有生死哉?所谓真语如所如说,五语真妄一如而已。世尊每曰:如大火聚,谓是故也。世尊之法施,可谓不赀,既以密说,而又正言,若树即见,复云何树,此密说也。于其自住三摩地中,见与见缘,此正言也。深味而细观之,两者同一寂灭,何以知之,以树见不可分故。世尊意令阿难自悟明之,然观觉范,亦止说一边,亦未尽释经中之旨,此身心同运,岂不见经文中,汝可微细披剥万象,析出精明净妙见元,指陈示我。又云:举手所指,纵目所观,与其真见,同共发明。即今细细分析,孰为析出精明,孰是剖出精见,孰为举手所指,不可混乱,不可分岐,全体作用,尤分境见之疑,析出精明,然为体用之分。一经精华,此篇更奇,变化无穷,神妙莫测,精微玄奥,如孙武之用兵,杀活自由,纵横无碍,旋转干坤之手眼,鬼神莫测之枢机,神彩焕然,总饶真趣。 子夏问孔子曰:颜回之为人奚若?子曰:回之仁,贤于丘也。曰:子贡之为人奚若?子曰:赐之辨,贤于丘也。曰:子路之为人奚若?子曰:由之勇,贤于丘也。曰:子张之为人奚若?子曰:师之庄,贤于丘也。子夏避席而问曰:然则四子者,何为事夫子?曰:居!吾语汝。夫回能仁而不能反,赐能辨而不能讷,由能勇而不能怯,师能庄而不能同。兼四子之有以易吾,吾弗许也。此其所以事吾而不贰也。 文殊师利法王子愍诸四众在大众中(至)有是非是。 水中之乳难辩,语中之心难分。殊曰:大众不悟,如来发明二种精见:色空是义,故有惊怖;物象见精,元是何物?于其中间,无是非是。世尊弄这许多圈套,一场败缺,却被文殊覰破漏逗,识出根源。世尊被问,如老鼠入牛角,无有转身处。实情吐露于文殊面前,此是十方如来、诸大菩萨自住三摩地中。若是并所想相,如虗空华,本无所有。可见如来千言活句,皆是作声,肝膓尽吐,融贯一心,风惊雾起,驰荡不休。香象所负,非驴所堪。是故鸦鸣鹊噪,皆读楞严;松涛谷响,分心分见。会见归心,剑去久矣;覔见寻心,新罗鹞过。若非文殊检点,则被释迦老子幻到未来劫,有甚了期?说到于此,不觉绝倒。抱玉者联肩,握珠者踵武耳。 文殊!吾今问汝,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是文殊者?为无文殊(至)出指非指。 还识得世尊这个问头落在甚么处?疑杀天下人。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,是文殊者,为无文殊?文殊答曰:如是,世尊!我真文殊,无是文殊。何以故?若有是者,则二文殊矣。然我今日非无文殊,于中实无是非二相。然则世尊所问,如汝等四句语,及文殊所答,真文殊无是非二相。即今于中检点,孰是孰非,孰真孰假,可谓文殊点出眼来覰看。即今文殊现在,何故如来有此一问,文殊有此所答?若谓文殊即真,不别如来所问。若谓文殊即非,亦要辩明于如来世尊,不致空自丧身失命。检点将来,若道鼻孔元非两样,即今如来自如来,文殊自文殊。若谓是一,如来不可谓文殊,文殊不可谓如来也。分别分别看,不可文殊作如来,如来作文殊也。亦不可以笔尖头上点出文殊,亦不可谓如来口中露出文殊之相。离此二途,任尔道看。昔高峰已悟拖死尸句,雪岩云:日间浩浩时,还作得主么?答云:作得主。睡梦中作得主?答云:作得主。正睡无梦、无想、无见、无闻,主在甚么处?到这里,直得无言可对,无理可申,五岁方破疑团。觉范曰:离是非相,无增语故。如一真精妙觉明性之中,离是非二见,无剩语故。如来拣定是非是义,昭然示之,如涂毒鼓,远近闻者皆丧出是非是结,择精见色空是非是义也。昔夏馥以声名为中官所忌,遂被诬陷,诏下州郡,捕为党魁。馥乃自翦须变形,为冶家佣,亲突烟炭,形貌毁瘁。弟静于涅阳市遇馥,不识,闻其言声,乃觉而拜之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诚如法王所说。 阿难疑外道亦谈真我,徧满十方,常说自然,有何差别?复请开示。世尊即以分别明暗空塞之见,而为自然耶?因缘耶?见性耶?阿难!可于明暗空塞之间,一一分明指出因缘自然见性来,看何者是精觉妙明之体,所放光明而照见空塞明暗乎?还是明暗空塞而分别因缘自然乎?文殊一日令善财采药,是药者采将来。善财徧观大地,无不是药者,却来白曰:无有不是药者。殊曰:是药者采将来。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艹,度与文殊。殊接得在手,呈起示众曰:此药亦能杀人,亦能活人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必妙觉性。 释迦老子鼓两片皮,终日与人分见分心,把数千言融作一见,塞断一切人咽喉,令人囫囵吞吐。前说吾不见时,何不见吾不见之处。今说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。或谓三种光,四种见,而得于见。然则境无能动之见,见无能动之心。心有能观之功为见,见无能动之相为影。影为心之所露,见为心之分别。故能露于境者分别,能分别于见者为心。心中不可无动,动则不可无心。故有可观之迹,而有能观之影。象迹圆音,岂无能观之见,而见境中之象。以心融见,以见融心,岂可以思议心,而格不思议之语乎。谓之见见之时,是故见中分见,而融不思议之见者。故曰见非是见,不可混于可观之见也。彼此相离,故曰见犹离见。见之所不能及者,还为谁耶。可于此处分别看。宿习忽现,不觉淋漓满纸。昔索虗静,不应州郡之命。太守阴澹常造焉,经日忘返。退而叹曰:世人之所有余者,性中富贵也。而目好五色,耳玩音声。先生弃众人之所收,收众人之所弃。味无味于恍惚之际,兼重玄于众妙之内。宅不弥亩,而志忽九州。形居尘俗,而栖心天外。虽黔娄之高远,庄生之不顾,蔑以加也。遂諡为玄居先生。 阿难白佛言:世尊!如佛世尊(一章)。 如来云:我四十九年未尝曾说一字,即今一见而说千言。最初云:若不识知心目所在,则不能降伏尘劳。已经细细分析见中之心、心中之见,于中可与一一拈将出来,谁为见中之心?谁是心中之见?释迦老子惑乱人心,终日分心分见,及至于今,又说个妄见分别。由二颠倒,当处发生,当业轮转。灯光圆影,皆属眚观见病,为影揑所成故。此喻见之不明,揑所成故,前后自语相违。然则若非见而能融于心,安得见如来哓哓之辩,而悬解于文字之外,脱于文字之表?如来家活大,门户大,法性宽,波澜濶,为一大炉鞴,终日烹佛烹祖,煅炼一切众生。故以一见字为一金刚王剑,纵横杀活,斩砍自由,如淮阴破楚,连下七十余城,莫敢当其锋利者。如来以一见而融数千之语,点缀文词,揑见融心,伎俩才尽,直如太虗纤云,了无所有,皆是一切众生当处出生,当业轮转。复以二喻以释于见:别业同分,目眚灯光,以见病为眚;见亦非病,以揑见故为眚。若离灯见,眚影皆空,见与见缘,觉见俱为眚故。是以若能分别觉缘,此实为之真见。见眚俱消,灯影皆灭,故曰觉非眚中,真见元不在觉。揑见之妄,已空不祥,元无见故。是以十类众生,唯认见闻觉知,不悟分别觉缘。彼见真精,性非根见。根见之疑,以释如来独露融心之辩。巧说密说,如海水之一滴,为涛为澜,为波为渊。观其吐纳,如夙将登坛而极风云之思。余霞散绮,初蕋之含芳,皆如来辞谚之述,岂有妄能和合于生死耶?揑见如幻影,生死如空华,无妄而能合和,自能分别为真见耳。 阿难,汝虽先悟本觉妙明,性非因缘。 如来云:未尝与明暗通塞和合,未尝不与明暗通塞和合。亦是两头语,通身露出。于明暗通塞之上而分别明暗通塞者,谁故入明暗通塞而谛观?谁为是见而念念分别通塞明暗耶?赵州和尚一日在东司上见文远过,遂唤云:文远!远应喏。州云:东司上不可与你说佛法。 阿难,汝犹未明一切浮尘诸幻化相,当处出生,随处灭尽,幻妄称相。 释迦老子与阿难问答数千转语,阿难不能下一转语,截断老和尚舌根,塞住咽喉,直说到未来劫有甚了期。被仰山道:如来禅,祖师禅,禅到于今,总是一切众生咽喉中流出来的浮尘诸幻化相,当处出生,随处灭尽,穷尽五阴、六入、十二处、十八界。还知这两句说的尽底,欣翻已前数千语句,令一切众生无不丧身失命。释迦老子揑见寻心,弄一切人七颠八倒。虽然如是,佳肴弗食,焉知其味?至道弗学,安识其深?古人道:觌面相呈,犹是钝汉。口喃喃地,不消一䦆。会么?不是禅,不是道,不是佛,不是法,是甚么灵锋宝剑常露现前?亦能杀人,亦能活人。若能操持,一任操持。若也出场,定当须个汉始得。梵语塞健陀,此云阴,又云蕴钵罗。吠奢,此云入。阿也怛那,此云处。駄都,此云界。以其能盖覆真性曰阴,根取尘曰入,根尘相生而成曰处,根尘识三互相因而立曰界。然阴入与处界皆非实有,故下文一一破之。若知阴入处界生灭去来本如来藏妙真如性,则迷悟生死了不可得。